日志

  • 第十三章《讣告》

    第十三章《讣告》
    讣告
    北京大学援鄂抗疫医疗队
    于2020年1月26日紧急驰援武汉,奔赴抗击新冠疫情的最前线。医疗队接管华中科技大学同
    济医院中法新城院区重症病区,临危受命,以科学严谨的态度和无私奉献的精神,守护无
    数生命。展现了北大人医者仁心的崇高风范。
    不幸的是,医疗队成员、北京大学医学部17级护理2班大三学生陶小英,在抗疫一线不幸感
    染新冠病毒。经全力抢救无效,因公殉职。
    她用年轻的生命践行了医学生的誓言,用无畏的牺牲诠释了责任与担当。小英的离去是我
    们共同的悲痛,她的奉献精神将永远激励我们前行。
    愿她在天堂安息,愿她的光芒永存。

    北京大学援鄂抗疫医疗队

    《英花儿酿》​全书完

  • 第十二章《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》

    第十二章《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》
    三天后,大唐国际发电厂的事终于尘埃落定。我低头看了看手表,指针已指向下午两点。
    傍晚五点的火车返回北京。心头却莫名沉重,仿佛有什么未解的心事在胸口堆积。
    杭州的午后,街头行人稀疏,我没有惊动任何人,独自打开手机,在地图上搜索“陶姐抄
    手”。提示店铺就在不远处的小区楼下,显示骑一辆单车不过十分钟。
    我踩着共享单车,一路穿过风中落叶的清香,十分钟后,单车停在一间朴素的小店门前,
    门头简简单单写着“陶姐抄手”。
    店铺不大,门面被秋阳晒得有些斑驳,却透着一股烟火气。我锁好单车,推门而入,门上
    的铃铛轻响。我环顾四周店内陈设简单,两排木桌靠着墙壁,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直通收
    银台。收银台上,一张照片赫然入目——那是小英在北大西口的笑脸,阳光洒在她青春洋
    溢的脸上。我心头一暖,确认自己找对了地方。
    店铺干净得一尘不染,墙上挂着两个瘦金大字“陋室”,墨色在白墙上显得格外醒目。刚
    过饭点,店里空无一人。我站在原地,凝视那两个字,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共鸣。
    老板娘听见动静,从后厨走了出来。她约莫四五十岁,脸上带着岁月磨砺的痕迹,却有一
    双明亮的眼睛,透着坚韧与和善。“小伙子,要吃点什么?”她的声音带些家乡口音,亲
    切中透着几分爽朗。我笑了笑,问道:“有素馄饨吗?”她抱歉地摇摇头:“不好意思,
    我们这只有肉馅的。要不您看看别的?我们还有些家常炒菜。”我点点头,目光扫过菜单
    :“那就来份酸辣土豆丝吧,一碗米饭吧。”她笑着应下:“没问题!要喝点什么?”我
    随手一指:“一瓶小郎酒,20块的那个。”她眼睛一亮:“您真会挑,这是我老家产的酒

    ,地道!”
    她转身走向后厨,忙碌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。我独自坐在靠窗的桌旁,目光再次落在那“
    陋室”二字上。我的心绪有些复杂,发电厂的忙碌、杭州的短暂停留、还有即将返回北京
    的旅程,仿佛都在这片刻的安静中交织成一团思绪。
    不一会儿,酸辣土豆丝端上桌,热气腾腾,酸香扑鼻,旁边一碗白米饭散发着朴实的香气
    。我拧开小郎酒,酒香清冽,入口微辣,带着一丝乡野的粗粝。土豆丝脆爽的口感在舌尖
    绽开,配着米饭,竟有种莫名的满足感。我抬头对老板娘说:“这店这么干净整洁,哪像
    ‘陋室’啊?”她正在擦拭桌子,闻言笑了起来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说:斯是陋室
    ,惟吾德馨。她指着店铺说:这个陋室不是我主动选的,是人生把我逼到角落,我给自己找
    的避风港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“这小店,就是我这二十年的陋室。”我心头一
    震,似有所悟:“虽然它出现在初中课本里,但我今天才算真正读懂了。”她笑得温和,
    带着一丝感慨:“你还年轻,现在读懂也不晚。太早读懂也没用,我二十年前就懂了,可
    惜……”。
    我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喉咙里火辣辣的,心却嘀咕了起来。我说:可惜什么?她说:我高
    中成绩很好,本来想考四川大学,学中文。可家里穷,又是大山里的女孩子,高二就辍学
    了。”她顿了顿,语气平静却藏着深深的遗憾:“如果当年能考上,兴许我现在是另一种
    人生。”
    我看着她,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女埋头苦读,却因现实的无奈被迫放弃梦想。心头有些酸
    涩,我说:“您把‘陋室’这两个字挂在这儿,就像在人生的低谷里给自己陋室开了一扇
    窗。”她眼睛一亮,说道:“这比喻好!这两个字就是我的窗,透气、透光,让我还能看
    到希望。”她指了指收银台的照片:“现在这张照片,是我的另一扇新窗。”
   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轻声问:“那是您女儿吧?”她点点头,脸上绽开一抹骄傲的笑
    :“对,我女儿,在北大读护理。她是我现在的新窗,累了不开心的时候,看看这张照片
    ,就像呼吸到了新鲜空气。我说:那可是天之骄子,等她毕业了,您就享福啦!她幸福般的
    点着头说:借你吉言啊!
    酒过三巡,古蔺土豆丝吃得一根不剩。我问:“多少钱?”她算了算:“小郎酒20,土豆
    丝13,米饭2,总共35。”我扫了50块,转身准备离开。她喊住我:“小伙子,你付多了
    !”我回头一笑:“没付多,多出的钱是您的授课费。今天听您一席话,我受益匪浅。”
    她愣了一下,随即笑得开怀,随即又递给我一句意味深长的话:“现在是秋天了,也是我
    人生中的秋天。我再送你一句刘禹锡的《秋词》吧:自古逢秋悲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
    愿你以后的人生路上用得上。”
    我点点头,谢过她。推门而出,秋风拂面,我没有回头,也不敢回头。走到下一个街角,
    我叫了一辆滴滴,直奔杭州东站。
    火车上,我打开手机,搜索刘禹锡《秋词》,目光定在阿姨刚说的那一句:“自古逢秋悲
    寂寥,我言秋日胜春朝。”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,瞬间豁然开朗。车窗外,秋风隐隐,水
    波迢迢,江南的草木尚未凋零,暗香浮动,恰似人生未老。我想起陶姐的“陋室”,想起
    她眼中的那扇新窗,忽然明白了:人生或许有无数个低谷,但只要心存德馨,总能找到属
    于自己的那扇陈窗。愿在这秋风习习、汐雨绵绵的日子里,我们都能在一帘幽梦中,伴着
    十里柔风,寻到心中的西洲。
    你我,北京见。
    ​你我,北京见。

  • 第十章《陶儿红》

    第十章《陶儿红》
    2018年,我的生活像陀螺般旋转不停,直到九月,小英大二开学,我才终于挤出时间再次
    见到她。这次,我没让她坐那颠簸的火车,而是给她买了张从重庆飞北京的机票。飞机划
    过云层,承载着我们一年未见的兄妹情,缓缓降落在首都机场。在接机大厅,喧嚣的人群
    中,这次我一眼就看到了小英。她推着行李车,步伐轻快,脸上带着熟悉的笑,眉眼间多
    了几分自信,气色也比去年好了许多。
    她一见到我,就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掏出两瓶白酒,递到我面前:“这是我们复陶产的《陶
    儿红》,比二郎镇那几百块的红花郎还好喝!”我接过酒瓶,凑近一闻,酒香浓郁,带着
    泥土和岁月的芬芳。我笑着说:“真香,可惜这《陶儿红》不是我闻过最香的。”她歪着
    头,眼中闪着好奇:“那最香的酒是什么?茅台?”我故意顿了顿,目光柔和地看着她:
    我不告诉你,等以后再告诉你,我是学你去年不告诉我你是北京大学。她害羞地笑了,酒
    窝在脸颊上绽开,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,温暖而明媚。
    我带着她走向停车场,九月的北京秋高气爽,天空湛蓝如洗,偶尔飘过的白云像棉花糖般
    轻盈。车子缓缓驶向北大医学部,沿途的银杏树已开始泛黄,微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
    我问她:“这一年没见你学习怎么样?”她靠在副驾驶座上,语气里带着点小抱怨:“大
    一全是通识课,专业知识一点没学,光学了高数、普通化学、计算概论这些没用的东西。
    每天还得坐班车去本部燕园上课,懒觉都没睡过一个!”她撇撇嘴,又笑了,“不过今年

    大二,总算能学点正经的了,生物、病理、解剖,忙是忙了点,应该挺充实的。”我瞥了
    她一眼,心疼地说:“别学那些昼夜颠倒的家伙,别给自己太大压力。”她点点头,说:还
    好我没有报复旦的临床医学本博8年连读,那个就是听起来好听,毕业虽快,可第一年学通
    识,第二第三第四年都是学基础医学,第五年才开始选专业做研究,如果是脑外科心脏外
    科,就只有三年专业经验就毕业了,许多医院都不喜欢招这样的人,宁愿招普通的经历过
    12-3年考研考博的人!我说:你这是因祸得福啊!她说:北大对口支援新疆石河子大学,大
    二开始会有两个石河子学生来北大,进我们班读一年书,就住我们隔壁401。我说:你们学
    校可真好客,选一个最高楼层,最边角的宿舍,给远道而来的新疆朋友?她说:我们也有交
    换生名额,年级前两名大三可以去新加坡国立大学交流一年!我说:那你想去吗?她说:我
    想出去看看。我说:我支持你。车子很快驶到医学部北门,北门的大哥还是那个熟悉的面孔
    。他笑呵呵地朝我挥手:“去年的月饼好吃,谢谢你,年轻人!直接开车进去吧!”我笑
    着应了声,心里暗想,这待遇怕是北大校长才有的吧?
    短暂的相聚时光如流水,我正想问小英晚上想去哪儿吃饭,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。屏幕
    上显示“东姐”两个字,我心头一紧,接起电话。东姐的声音急促而沉重:“陶,杭州大
    唐国际的合作项目出事了,设备产了。你赶紧收拾东西,跟我去浙江!”我愣在原地,心
    像被猛地揪了一下。大唐国际是我们多年的合作伙伴,运维团队更是经验丰富,怎么会出
    这么大的问题?我强压住心里的疑惑和不安,匆匆与小英告别。她的眼神里带着担忧,但
    还是轻声说:“哥,你去忙吧,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    回到永泰西里的住处,我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,脑海里却全是小英的身影和脱硫设备的未
    知命运。
    北京南站的候车大厅灯火通明,人声鼎沸,我却觉得心头沉甸甸的。东姐已经在检票口等
    我,她的神色比电话里更凝重:“两个发电机组都已经停了。”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坠入
    了冰冷的深渊。东姐继续说:“下了火车,我得去杭州分公司开会。我点点头,喉咙发紧
    ,说不出话。
    上了高铁,窗外的夜色如墨,车轮与铁轨碰撞的节奏单调而沉重。我倚着窗,思绪却像车
    外的夜色一样深邃而无边。脑海里浮现出小英送我陶儿红酒时的笑脸,突然想起她就是出
    生在浙江,那个有西湖和西溪湿地的杭州。
    一路上,东姐坐在我旁边,我给她讲我和小英的故事,我从叙永讲到古蔺,讲到二郎镇,讲到
    北京大学,讲到小英今天刚送我的“陶儿红”。她感叹道:“你俩这故事都能拍电影了!
    农村教育、人生逆袭、留守儿童的心理问题,还有不顾一切的私奔爱情,元素全了!”我
    说:“所以她就是我亲妹。只要她喊我一天哥,我就当她一天亲哥。”
    我看着窗外,心想:小英的父母曾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私奔,那样的勇气让我心生感慨:什么
    样的女人,会让我也做出这样不顾一切的举动?这个问题像一粒种子,在我心底悄然扎根
    。高铁减速,广播提示:“杭州东站到了。”我帮东姐拖着行李下车,夜风带着江南特有
    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。

  • 第九章《为爱私奔》

    第九章《为爱私奔》
    九月底的北京,秋意渐浓,空气里夹杂着桂花的清香和节日气息。我提着两盒月饼,熟路
    地来到医学部北门。保安大叔一如既往地坐在门岗,脸上带着几分倦意。见我走来,笑着
    挥手,我笑着回应:“大叔,你们发月饼了吗?”他摇摇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。我爽
    朗地说:“我来给我妹送月饼,要是你们没发,我分你们一盒,祝你们中秋快乐!”大叔
    愣了一下,随即咧嘴笑了,透着朴实的温暖。我心里也暖洋洋的,仿佛这秋日的凉风都柔
    和了几分。
    我再次见到了小英。她穿着一件粉色上衣,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,脸上带着浅浅的酒窝笑
    。我递过月饼,略带歉意地说:“本来给你和同学各一盒,结果现在就剩一盒了。”她摆
    摆手:“没事儿,一盒也好几个,切开吃就够了。”她的声音轻快,仿佛她早已习惯用这
    样的淡然面对生活里的小缺憾。
    此刻夕阳洒在林荫道上,金黄的光斑在地面跳跃。我随口问:“你的支付宝认证了大学生
    没?”她点点头,疑惑地看着我。我咧嘴一笑:“那你带我去吃海底捞吧!”她愣了一下
    ,随即笑了:“我没吃过”。我故作夸张:“四川人哪有没吃过海底捞的!走,咱们现在
    就去大钟寺那家!”她笑着应了声“好”。
    上滴滴时,我突然想起上次逛宜家时她忘了吃药的事,心头一紧,忙问:“你今天没忘吃
    药吧?”她轻轻点头,眼神里闪过一丝安心:“吃过了。”我松了口气,却又忍不住好奇
    :“这一个多月,北大感觉咋样?”她轻声说:“我感觉到了……天高地迥,宇宙无穷

    。”我一愣,笑着追问:“这话咋讲?”她转过头,眼中带着一丝惊叹:“你知道吗?半
    夜两三点,自习室居然是满的!还有人专门白天睡觉,晚上学,过美国时差!太疯狂了
    !”我哈哈大笑,心里却暗暗震撼,果然是顶尖学府,怪不得都说清北的本科教育能排全
    球前十。
    滴滴很快到了大钟寺,夜幕还未完全降临,街头的霓虹灯已经亮起,映得海底捞的招牌格
    外醒目。餐厅里热气腾腾,服务员的招呼声此起彼伏。我依旧不吃肉,专心涮我的素菜。
    小英却延续了宜家的习惯,非肉不欢。我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,心里竟有一种满足感,
    仿佛她的快乐也能感染到我。她吃得专注,偶尔抬头冲我一笑,眼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满
    足。我忍不住打趣:“你这吃肉的样子,活像个餍足的小猫!”她咯咯笑着。
    吃完饭,夜色还未深沉。我们决定不打车,沿着街边慢慢走回学校。路边的梧桐树在微风
    中沙沙作响。我瞥见路边一家花店,店门口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。我随手拿起一束满天
    星,递给她:“哥送给你!祝你天天开心,远离抑郁症。”她接过花,满天星在灯光下像
    无数小星星在她手中绽放。她轻轻凑近闻了闻,笑着说:“没啥味道。”我哈哈一笑:“
    这些都是染色的,图个好看!”她低头看着花,声音低了些:“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
    。”我愣了一下,心里泛起一丝酸涩,忙打趣:“玫瑰留着等你未来的男朋友送吧!”
    继续往前走,她突然说:“我买了后天的火车票,去杭州看爸妈,和他们一起过节。”我
    好奇地问:“你爸妈为啥一直在杭州,春节都不回古蔺?”她停下脚步,目光落在远处
    :“说来话长……我爸妈是二婚,我那个哥是我爸和前妻生的。我爸是在邻村一个婚礼上
    认识的我妈,喜欢上她后,不顾所有人反对,跟我哥的妈离婚了。我爸就带着我妈私奔了
    ,在杭州开了抄手店,叫‘陶姐抄手’。”我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,半晌才缓过神,脱口
    而出:“你爸太牛了!简直是罗密欧与朱丽叶!”她却摇摇头,眼中带着一丝苦涩:“哪
    有那么浪漫?在村里,这种事会被人指指点点,我妈根本没法出门。爸妈离开四川二十年
    ,再没回去过。我到了六岁要上学了,才被爷爷接回四川。后来爷爷走了,我那个哥结婚
    生了男孩,我在这个没有爸妈的家里,完全活不下去了,只能拼命学习,直到那个雨天遇
    到你。”
    她的声音平静,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。我想象着她小时候独自面对村里的流言蜚语,
    想象她如何在孤独中咬牙坚持,心里一阵酸楚。我深吸一口气,坚定地说:“你爸做得对
    ,你妈也没错!真爱就该这样!过去二十年了,他们还恩爱着,这就值得了。精彩的人生
    就是要敢爱敢恨,想追的人就去追,想做的事就去做。人老了,回首一生,不会后悔做了
    什么,只会后悔没做什么。从今天起,你爸就是我偶像!”她听我说着,眼中闪过一丝释
    然,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几分。她轻声说:“我家这情况,我只能好好学习,给我妈
    争口气。
    她刚到杭州就怀孕了,检查是个男孩就打掉了,怕以后和四川的哥哥处不好。二胎确定是
    女孩,才生下我。”我心头一震,看着她倔强的侧脸,感慨道:“你妈付出这么多,你以
    后可要好好对她!”她坚定地点头:“那是肯定的,我一直在全力以赴!”她又说:“杭
    州的春天特别美,尤其是西湖的美景。你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,还有九溪烟树,那是
    我小时候对杭州最美的记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怀念,仿佛那柳浪闻莺和断桥
    残雪在她心底从未褪色。我郑重地说:“我发誓,下次去杭州,一定去一次九溪烟树,去一
    趟西溪湿地!”她笑了,笑容在夜色中明亮得像一盏小灯,照亮了我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

  • 第八章《一瓶AD钙》

    第八章《一瓶AD钙》
    21日的北京清晨,空气里还带着些许凉意,阳光透过薄雾洒在永泰庄的街头,今天是周一
    我必须先去公司开例会。等我匆匆赶到医学部门口,已经是十点多了。
    门口的保安亭里,保安大哥正低头翻看着报纸,抬头瞥了我一眼,似乎认出了昨天的我,
    挥挥手让我进去,省去了盘查。我松了一口气,站在四号楼下的林荫道上,微风拂过,树
    叶沙沙作响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。我掏出手机,告诉小英我到了。
    不一会儿,小英从楼里走了出来,穿着一袭深蓝色蛋糕裙,裙摆层层叠叠,像盛开的花瓣
    ,轻盈地随风摇曳,还背着个小巧的斜挎包,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。我打量着她,忍不
    住调侃:“你这打扮,咋像个高中生?”她撇撇嘴,眼中闪过一抹俏皮:“显年轻不好吗
    ?”我笑着把刚买的飞利浦护眼灯递给她,她接过台灯,轻轻摩挲着包装盒,眼神里透出
    些许担忧:“这不会很贵吧?”我故作轻松地摆摆手:“买一送一,我给自己买了一个,
    这台是免费送的,不花钱!”她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笑:“那好吧!”说完,
    她转身跑上楼去放台灯,裙摆在楼梯上轻轻晃动,像一抹流动的蓝色风景。
    五分钟后,她又下了楼。我们并肩往北门走去,阳光洒在她脸上,映出她清秀的轮廓。我
    心情大好,抽风般的叫了一辆滴滴专车。车子在北四环的快车道上飞驰,车内却安静得能
    听见彼此的呼吸。小英突然皱了皱眉,低声说:“哎呀,我忘记吃药了。”我一愣,关切

    地问:“你感冒了?不舒服?”她垂下眼帘,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:“不是……我有抑
    郁症,每天得吃药。”我心头一震,扭头看向她,她的眼神里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,像乌
    云遮住了阳光。“咋回事?还抑郁了?”我试着让语气轻松些,可心底却泛起一丝担忧。
    她叹了口气,缓缓开口:“高中的时候,学习压力太大,我总是一个人跑到学校天台上,
    站在边缘,看着楼下,脑子里全是跳下去的念头……”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,像是回忆起
    了那些冰冷的瞬间,“还好我有个好同桌,她知道我抑郁后,怕我想不开,寸步不离地跟
    着我”。说着,她打开手机相册,翻出两年前的就诊记录和诊断证明,屏幕上冰冷的文字
    像一记重锤敲在我心上。她低声说:“我谁也没告诉,偷偷攒生活费去看的病。药还是得
    吃,不然……”她没说下去,只是咬了咬唇。我看着她,喉咙有些发紧:“哎,干嘛给自
    己那么大压力?把自己搞病了不值当。”她苦笑了一下,目光飘向窗外:“你不懂,我们
    家情况特殊。我必须好好学习,考上好学校,给我妈争口气。”我还想劝,她却摇了摇头
    ,继续说:“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一个人在村口淋雨吗?”我愣住,回忆起那个雨天,她
    站在村口,湿漉漉的身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。她低声说:“我不想待在那个家了,我
    想被人贩子拐走,彻底离开……结果你骑着车出现了。我喊你,其实是想让你把我带走
    。”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,酸涩得说不出话。她继续说:“我家里还有个哥哥,比
    我大很多,侄子才比我小十岁。那天我没经过奶奶和嫂子同意,喝了一瓶AD钙奶,奶奶知
    道后就打了我一顿。我特别难过,想逃离那个家。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像在诉说一个沉
    重的秘密。我皱眉:“不就是一瓶AD钙奶吗?以后我女儿想喝,我给她买一车!”她抬起
    头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:“我爸妈在杭州打工,从不回古蔺。我出生在杭州,上小
    学才回老家,这些年都是嫂子和奶奶把我带大。我必须考上好学校,不然……”她没再说
    下去,只是轻轻一笑。车子很快到了东北四环的四元桥宜家,阳光炽烈,商场入口人来人
    往。
    我带她走进商场,指着自助机说:“先办个会员卡,以后你和同学常来逛!”办卡时,我
    笑着说:“逛宜家不是为了买东西,主要是吃东西!走,先去吃饱!”她被我的语气逗乐
    ,眼中终于有了些光亮。吃饭时,她提到:“北大有规定,男生必修太极拳,女生必修瑜
    伽健美操。一会儿看看有没有瑜伽垫。”我点头:“没问题!”心里却忍不住想笑,以后
    如果遇到北大毕业生让他表演太极拳的画面。
    吃饱喝足,我们按着箭头路线逛了起来,商场里灯光柔和,货架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家居
    用品,空气中混合着木质家具和蜡烛的淡淡香气。我们聊着天,一边挑了衣架、四件套、
    水杯,当然还有她想要的瑜伽垫。结账时东西虽不多,但一路走一路聊,她敞开了心扉,
    分享了许多压在心底的秘密。我也讲了自己的故事,彼此间的距离仿佛在这一刻拉近了,
    像真正的兄妹。
    出了宜家,阳光依然明媚,我送她回学校。她先回402放下东西,下楼后陪我在校园里闲逛
    。医学部的校园安静而庄严,图书馆和自习室的玻璃窗在阳光下闪着光,她介绍说:“这
    里24小时开放,大年初一都有学生来学习,上课不打卡,不点名,全靠自觉。”我听着,
    心里泛起一丝遗憾,后悔自己当年没好好读书。转眼间,已经快四点,我得赶回去打卡下
    班了。临走前,我拍拍她的肩,认真地说:“别给自己太大压力,按时吃药,身体最重要
    。”她点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温暖:“放心吧,北医六院就在南边50米,我没事。”我笑
    了笑,挥手告别,踏着夕阳的余晖离开,心底却更多了一份牵挂。

  • 第七章《天高地迥,觉宇宙之无穷》

    第七章《天高地迥,觉宇宙之无穷》

    秋日的北京,风轻云淡,天空蓝得像一块无瑕的琉璃。我拉着小英的行李箱,轮子在学院路的人行道上咯咯作响,小英在我侧后,步子轻快,一路带着初到大城的雀跃与好奇。

    路过北航东门,阳光洒在路边的银杏树上,金黄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舞,像是在朝我们挥手。继续往北,出现了北大医学部的西门,庄重的会议中心大门紧闭,门前一块巨大的石碑赫然在目,镌刻着“北京大学医学部”几个遒劲的大字。我停下脚步,转身对小英说:“小英,去石头前面,我给你拍张照,你发给你爸妈看看。”她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连衣裙,裙摆在风中微微飘动,像是夏日里最后一抹温柔。

    她笑着跑过去,站在石碑前,阳光在她脸上镀了一层金光。我举起手机,定格了这一刻,这是她抵达北京的第一张照片。

    后来,她真的把照片发给了妈妈,听说妈妈特意去街上打印出来,摆在客厅的显眼位置。

    我们继续前行,走到北四环,医学部的北门映入眼帘。门卫检查了录取通知书,挥手放行。语气中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淡然:“去操场报到,穿过留学生宿舍,左拐,右手边就是。”

    操场边,护理专业的报到处人头攒动,学姐们热情地招呼着新生。小英登记签字,接过一张印有照片的学生卡,学姐笑着说:“卡里存了100块,食堂能直接用。”还有一个红色大礼包,装满了冬被,夏被,床单和枕头。我忍不住感叹:“北大就是周到,连这些都准备好了!”学姐指着操场对面:“你的宿舍在四号楼,402室,你们现在可以过去。”

    小英在我眼前晃着崭新的学生卡,笑得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:“我现在可是北大学生了!”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映着正午的阳光,像两颗小小的星辰。我拉着行李箱,跟在她身后,穿过操场,来到四号楼。楼下的告示栏贴满了学生会成员的简介和照片,个个英姿飒爽。我笑着说:“瞧瞧,一个个都是一表人才!”小英咯咯笑,推了我一把:“你也不赖嘛!”走进四号楼,和宿管大姨打了招呼,我们爬上四楼,沿着长长的走廊寻找着402。

    ​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间,门牌上清晰地写着“402”。门是开着的,房间里已有家长在忙碌,空气里弥漫着新床单的棉布香。家长们抬头看我们,目光落在小英身上:“这是你什么人?”小英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这是我哥!”我愣了一下,心底涌起一股暖流。就好像我们父母忙于工作,我这个哥来送她上学,此刻,我仿佛真的成了她的家人,肩上不仅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,也多了一份亲昵的感动。

    感动之下我脱鞋到上床帮她铺床,因为舍友的爹妈也是这样做的。她站在下桌,忙着收拾学习桌。我打开礼包,取出床单和被子,动作小心翼翼,生怕弄乱了什么。猛然发现床角的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,字迹工整。我说:小英,这有学姐写的字,我念道:“天高地迥,觉宇宙之无穷,兴尽悲来,识盈虚之有数。”小英抬头,接道:“我知道,后面是‘望长安于日下,目吴会于云间。地势极而南溟深,天柱高而北辰远’。”我笑了,故意逗她:“最后一句是‘关山难越,谁悲失路之人,萍水相逢,尽是他人之妻’。”她瞪了我一眼:“最后一句你读错了!”我哈哈大笑:“故意逗你的,快收拾吧!”铺床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,小学住校的经验让我动作麻利。五分钟搞定床单被套,最后是蚊帐,挂钩还是上个学姐留下的,位置恰到好处。我从床上下来,动作慢得像在太空漫步,心里暗想:这辈子估计就这一次在北大女生宿舍床上了!

    小英的学习桌也收拾好了,书本整齐,笔筒里插满了笔,就是少了盏台灯。我说:“明天我送盏阅读灯。”她连忙摆手:“不用,我自己买!”我故作严肃:“我可是你哥,给你买是应该的!”她被逗得脸红,嗔怪地瞪了我一眼。收拾妥当,我们下楼去食堂吃饭。宿管大妈冲我们笑。我三步一回头,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女生宿舍。

    食堂就在不远处,隔壁还有个校园超市。饭菜便宜,十块钱能吃得饱饱的。我点了份著名的“北大土豆丝”,小英惊讶地发现我不吃肉:“那你怎么长这么高?”我笑着说:“运动加酸奶,蛋白质够用!”她撇撇嘴,埋头吃饭,碗里的土豆丝被我吃得一根不剩。吃完饭,我们逛了超市。她说后天开始就要军训要买防晒霜,我帮她挑牙膏、牙刷、毛巾、小板凳泡脚桶……货架上衣架已经卖光,我提议:“要不明天去宜家买?你去过宜家吗?”她摇摇头,眼睛亮亮的:“没去过!”我说:“那明天我来找你,咱们去逛宜家!”她笑着点头,像是对明天的行程充满了期待。站在超市门口,太阳西斜,校园里的梧桐树影拉得老长。我看着小英,她背对太阳,脸上洋溢着新生活的憧憬。我突然想起那张纸条上的句子:“天高地迥,觉宇宙之无穷。”我说:“小英,你能感觉到吗?宇宙之无穷。”她摇摇头,笑得天真:“感觉不到。”我说:“过一阵你就感觉到了。”她歪着头,认真地说:“哪天感觉到了,我告诉你。”那一刻,夕阳在她身后晕开一圈金光,我仿佛看见了她的未来——北大校园里的无数个日夜,书声琅琅,星光闪烁。她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宇宙,而我,作为她的“哥”,不过是她旅途中的一个过客,送她到这里,便已足够。

  • 第六章《北京的大学,没有的》


    第六章《北京的大学,没有的》

    东姐是我多年前初到美国买房时的邻居。她是个热心肠的人,见我整日游手好闲,四处闲
    逛,便忍不住替我张罗了一份“正经”差事,说是工作,其实更像一场带着薪水的旅行,既
    能四处走走看看,又不耽误生计。
    这年六月,我搬进了公司提供的宿舍,一套位于永泰庄,永泰西里的三人合租公寓。我的房
    间窗户朝北,推开窗,目光总被对面树上睡觉的猫咪吸引。阳光洒在银杏树上,反射出刺
    眼的光芒,像在提醒我这里不是家,只是旅途中的一站。偶尔,我会躺在床上,凝望窗外
    ,思绪飘得很远。我想象着多年以后,当我老去,坐在这家酒店的南向房间里,窗外是永
    泰西里的熟悉街景,我会提笔写下回忆录的开篇。那开篇,定要模仿马尔克斯《百年孤独
    》的经典:“多年以后,面对行刑队,奥雷里亚诺·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
    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。” 每每想到这里,我的心底便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,仿佛自
    己也能写出那样一句让莫言都揣摩几十年的句子。或许,某天也会有读者敲开我的门,笑
    着问:“老刘,你这开场是不是在模仿《百年孤独》?” 那时的我,怕是会激动得语无伦

    次,像个孩子找到《源泉》般欣喜若狂。
    八月十九,是小英出发的日子。我在微信里叮嘱她带齐东西,录取通知书务必贴身放好。
    六年未见,我几乎忘了她的模样,便半开玩笑地说:“明天怎么接你?我都记不清你长什
    么样了!” 几分钟后,她发来一张照片,附言:“这是我初二时的样子,跟当年遇见你时
    差不多。” 我点开图片,目光定住——短发,鼻梁上的那颗小痣,熟悉得像昨日重现。就
    是她,真的是她!记忆的闸门瞬间被冲开,当年那个倔强的小女孩仿佛又站在我面前,眼
    神清亮,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我的心跳加快,既激动于重逢的临近,又庆幸自己当年
    随口说的“北京见”成了真,更暗自窃喜没老实交代自己其实是石家庄来的。我们约好在
    北京西站北出站口见面,我的心底却隐隐不安,六年时光,足以让一切面目全非。
    八月二十,我起了个大早,赶到北京西站。广播里传来Z50次列车到站的消息,我知道,她
    来了。站台出口人潮涌动,我踮着脚,目光在人群中搜寻,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。时间一
    分一秒过去,我的心越发焦躁。终于,我按捺不住,给她发微信:“你在哪儿?怎么没看
    到你?” 她很快回复:“我一直在你身后。” 我猛地回头,愣住了——眼前这个女孩,
    亭亭玉立,眉眼间依稀有当年的影子,却又美得让我不敢认。“小英?” 我脱口而出,声
    音里满是不可置信。“你这长得跟你发我的照片完全不一样啊!我能认出来才怪!” 我故
    作抱怨,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。她笑得明媚,眼睛弯成月牙:“你倒是一点没变,还是那
    么帅,我一眼就认出你了。” 她的声音轻快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,激起层层涟漪。
    六年时光,她从那个瘦小的初中生变成了如今的模样,而我,竟还在她记忆里保留着当年
    的样子。这一刻,我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,像是久违的亲人重逢,熟悉又陌生。
    我迫不及待地问:“是哪所学校?” 她顿了顿,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:“北京的大学,
    没有的!” 我整个人呆住。人大?北航?这些名字在我脑海里闪过,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
    说出那个答案。她看我一脸震惊,索性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,递到我面前:“给你看
    !” 我接过来,翻开一看——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!再细看,医学部,护理专业。我倒吸
    一口凉气:“你这么厉害?多少分?” 她轻描淡写地说:“671,全四川第300名。想来北
    大,只能选医学部。”我还是不敢相信:“671分?去复旦医学院都能本博连读八年了,你
    却来这读本科护理?” 她低头笑了笑,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:“一来,当年你说的‘北
    京见’一直在激励我,我非来不可。二来,北大有十万奖金,复旦没有。这十万,能抵我
    妈打两年工的工资。” 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再说,护理专业分数比医学英语还高一分
    呢!” 她的语气轻松,可我却听出了背后的沉重。那一刻,我仿佛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在无
    数个深夜埋头苦读的身影,看见了她为了一个约定、为了改变家庭命运而咬牙坚持的模样
    。我的喉咙有些发紧,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。“走,咱报到去!” 她笑着打破沉默,我接
    过行李箱,大步向前,她跟在我身后。
    出了地铁西土城站,阳光洒在学院路上,北航的校园隐约可见,北大医学部的招牌在不远
    处闪着光。这里是她的新起点,也是我们约定成真的地方。我抬头望天,心底默默道:小
    英,你是我的骄傲。
    章尾诗 《桃花庵歌》
    桃花坞里桃花庵,桃花庵里桃花仙。
    桃花仙人种桃树,又摘桃花换酒钱。

  • 第五章《北京的大学》

    第五章《北京的大学》

    2017年的六月杭州,白堤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荷香。我带家人兴致勃勃地重游了对我来说是久违的“湖泠印社”。夕阳洒在湖边的石板路上,社内的老树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,仿佛在欢迎我这个老朋友的再次到访。

    我举着相机,捕捉着光影交错的瞬间,脑海里却满是对这座城的回忆暖暖。

    六月末,工作闲下来,我窝在家里,泡了杯从杭州带回来的龙井茶,打开我最心爱的Thinkpad电脑,插上读卡器开始整理杭州行的照片。窗外蝉鸣阵阵,夏日的慵懒让我心情格外舒畅。我决定把照片传到QQ相册里,毕竟,那里存放着我青春的点点滴滴。

    说实话,我已经好久没碰过QQ了!那熟悉的企鹅图标像是被尘封的旧时光,点开它,就像推开一扇吱吱作响的老木门。谁还用QQ啊?微信不香吗?

    我自嘲地笑了笑,却熟练地不假思索的输入着账号和密码,登录的那一刻,心底却泛起一丝怀念。

    滴滴滴… 滴滴滴….. !QQ突然炸了锅,接连不断。我愣了一下,心想:何方妖孽?这么猖狂?我点开一看,消息窗口里跳出一行字:“大哥哥,加我!我考上北京的大学了!”紧接着又是一条:“大哥哥,你不用QQ了吗?看到就加我微信,我微信是justyinglalala!”我一脸懵,脑子里飞速搜索:这“妹”哪来的?还北京的大学?正纳闷着,又一条消息蹦出来:“大哥哥,我是复陶的小英,你加我啊!”

    小英!这名字像一颗小石子丢进平静的湖面,激起我心底的波澜。

    六年前,四川泸州古蔺县二郎镇复陶村,那个在蒙蒙细雨中淋着雨留着短发、眼睛亮晶晶的鼻梁有个痣的小女孩,她名字确实叫小英。此刻QQ对面要加我好友的这个人,瞬间在我的记忆里鲜活起来。

    那年我骑行川南,恰逢阴雨连绵,路过复陶村时,小英一个人站在村口淋雨,她遇见了我,帮我推车,还一边问东问西,她当时那一句开场白喊的啥,至今我都记得,并且讲给过无数身边的朋友听。

    当年分别的时候好像确实有一个考北京的大学的约定。我心头一热,手忙脚乱地回复:“我这就加你微信”!

    我搜索她给我的微信账号,发现她的微信昵称叫“今天你快乐吗”,头像是一只在阳光下打滚的小猫,透着满满的元气。

    加了好友,我迫不及待地发消息:“好久不见!我都快把你忘了!这么多年,你咋现在才加我?”她回复得飞快:“没考上北京的大学之前,我哪有勇气联系你啊!以前老偷偷搜你QQ号,看你资料,可就是不敢加!”

    我忍不住笑出声,这孩子,傻得可爱。

    此时夕阳从窗外斜斜洒进我的房间,金色的光晕铺满桌角。小英兴致勃勃地跟我聊起这些年她的求学经历。

    我仿佛能看见她正坐在复陶家里的小书桌前,眉飞色舞地对我诉说,她说:分别后,初一去了泸五中,因为想考北京的大学,一直专心学习,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后来又考进了全市最好的泸州一中,高考成绩也还算满意,正常发挥,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!我问她:北京的哪个大学?她说:先卖个关子,到了北京西站再告诉你!

    我的心被她的俏皮感染,说:“你这孩子,学坏了啊?什么时候来北京?我去机场接你!”她却说:“泸州机场在改扩建停飞了,机场没飞机啦!去成都或重庆飞北京机票太贵,家人给我买了从成都出发的火车票,八月二十号上午到北京!”

    (Ps: 这一章是免费的最后一章,从下章开始付费阅读,没付费的,不好意思,读不到后续了,陶啕粉丝特惠包月9.9啦!付款方式见图4-5-6-7-8。)

    我立刻拍板:“那天我去接你!免得你到时候迷路了!”

    这一夜,我躺在床上,窗外的月光如水,轻轻流淌在我房间的每一个角落。往日平静的夜晚,此刻却被激动和兴奋填满,我翻来覆去,毫无睡意,我居然久违的失眠了。

    六年前的四川之旅像老电影般在脑海中一帧帧闪过:骑行在蜿蜒的山路上,疾风细雨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;党校招待所的陈姐,小吃摊的老板,小超市的大娘,酒肆的大哥,还有复陶的小英的喊声,混着半山腰炊烟的味道,温暖着我今天的心。

    这次长途骑行,注定成为我人生中最骄傲的一个决定。我突然想到,一个人,人生最大的遗憾,往往不是老了回想自己这辈子做错了什么,而是在你老的时候遗憾自己这辈子根本没去做什么。。

    想到八月二十号能再次见到小英,那个曾经的小女孩如今是什么模样?她现在是长发还是短发?她的酒窝和痣都还在吗?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上扬,憧憬着北京西站的重逢——人群中,她会不会还是那样,笑着朝我挥手,喊出:大哥哥,你好帅哦![耶]

  • 第四章《复陶村》

    第四章《复陶村》

    雨点淅淅沥沥,拍打在我的雨衣上,风从路边林间吹过,带着湿冷的寒意。我骑着自行车,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,气温越来越低,手指冻得僵硬,换挡拨片像是被冰封住,每次换挡都得停下车,用双手使劲推拉。我心里有些烦躁,但又被这清冷的空气激起一股倔强,路旁的野花被雨水浸湿,低垂着头,像是在对我微笑。远处的山峦隐在薄雾中,我深吸一口气,雨水的清香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自由。

    骑了四五公里,前方出现一片红砖木板的房舍,简朴而温暖。不远处,一块石牌上写着“复陶欢迎你”。我心头一暖,终于到了复陶村。

    雨还在下,村里静悄悄的,没有集市的喧嚣,也没有行人往来,只有雨滴敲打地面的节奏,以及车轮碾过水洼,发出哗哗的声响。

    我的思绪有些飘散,想到这一路的颠簸,想到为何要在雨天骑行。就在这时,一声清脆的喊声打破了寂静:“大哥哥,你好帅哦!你从哪里来?”我一愣,扭头看去。十几米外,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雨中,没撑伞,雨水顺着她的短发淌下,湿漉漉的,却掩不住她眼里的光。她笑得明亮,像雨中盛开的桃花,带着一股不被阴霾遮盖的生机。我笑着回应:“我从北京来。”我撒了个小谎,怕她不知道石家庄是哪儿。她瞪大眼睛,惊叹:“好远啊!你骑了多久?”“一个月了。”我答得随意,却在她纯真的目光中感到一丝暖意。她朝我走来,边走边说:“你需要帮忙吗?”不等我回答,她已经把手搭在我的后行李架上,帮我推车。我扭头看她,她个子不高,大约一米六,圆圆的脸上有两个酒窝,笑起来像春风拂过的花枝。她的眼皮一单一双,鼻梁右侧有颗小痣,雨水在她脸上滑过,平添几分灵动。我忍不住问:“下这么大雨,你怎么不回家?连伞都不带?”她歪着头,语气俏皮:“我今天心情不好,淋雨舒服,我喜欢淋雨!”她用力推车,步伐轻快,仿佛这雨是她的朋友。我笑了,逗她:“你什么眼神?我这模样也能叫帅?”她认真地盯着我,斩钉截铁:“就是帅呆了!”那语气让我有些哭笑不得,心底却泛起一股暖流。路过复陶农贸市场,空荡的摊位在雨中显得有些落寞。她笑着问我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“我叫陶啕。”我答道。她眼睛一亮:“好有缘分!我们这儿叫复陶村,‘复’是“两个”的意思,所以我们这也叫陶陶村!村里好多人都姓陶呢!”我一愣,随即笑出声:“这么巧?那我得在这儿多待会儿!”我问:“你叫什么?”“我八字缺水,叫海英。你喊我小英就行!”她指着左手边一栋校舍,“那是复陶小学,我刚从那儿毕业。我学习还行,九月就要去泸州市里读初中了,泸州五中录取了我!”我看着她,眼里多了几分欣赏:“厉害啊!好好学,以后考个北京的大学!”小英用力点头,眼睛亮晶晶的:“我会努力的!”我笑着说:“考上了告诉我,我在北京接你!”她歪头问:“那我考上了怎么告诉你?”我停下车,从背包里掏出记事本,写下我的QQ号,撕下来递给她。雨水打湿了纸张,她小心翼翼地接过,攥在手里,像握住一份承诺:“我还小,没有QQ,但是我会留着这张纸,等我考上北京的大学,一定联系你!”

    村路渐渐到了尽头,坡度缓了下来。我停下车,转身对小英说:“就到这儿吧,你还小,不能出村。”她点点头,雨水在她脸上流淌,笑意却明媚如花。我从背包里掏出一袋枇杷,递给她:“谢谢你帮我推车,这些送你。”她抓了五六个,笑着说:“够了,剩下的你自己吃!”她站在村口,红裙在雨中鲜艳如桃花,像是山间的一抹春意。

    我骑上车,挥手告别:“快回去吧,别淋雨了!”小英站在原地,朝我喊:“真的昂!我们北京见!”“好,北京见!”我笑着回应,骑了几十米,我忍不住回头。雨幕中,她依旧站在那儿,红裙在灰蒙蒙的背景下格外醒目,像雨后初绽的花瓣,笑意盎然。我心头一暖,像是被这笑容点亮了旅途的疲惫。

    转过一个弯,她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。

    雨势渐小,云缝中透出微光,夕阳照亮了路边的枇杷树,果实被雨水洗得更艳,微风吹过,几欲掉落,像是为刚刚的相遇送行。

    我深吸一口气,脚下用力,车轮滚滚向前。她的微笑、“北京见”,在我心头萦绕,仿佛这雨后的小村,这偶然的相遇,成了我今天旅途中最美的记忆。

  • 第三章《二郎镇》

    第三章《二郎镇》

    离开古蔺县城,我沿着古蔺河向东骑行,河水清澈,映着两岸青翠的山影。骑行二十余公里后,抵达太平镇,古蔺河在此汇入赤水河,滔滔北去,奔向长江。

    我原盼着古蔺河能一路伴我至二郎镇,却未料它在此转道,略感怅然。

    出了太平镇,天色渐暗,乌云低垂,细雨又来,轻拂面颊。我抖擞精神,迎着雨,沿赤水河逆流而上,目标二郎镇。

    又骑行二十余公里,低头看了一眼码表,已是下午三点,今天已骑了110公里。在湿气与疲惫交织下。转过最后一个弯,我终于抵达了二郎镇。

    雨中的小镇坐落在山谷间,白云缭绕,宛如轻纱笼罩。蜿蜒的山路在细雨中若隐若现,路旁古树虬枝,野花点点,恍若误入陶渊明的桃花源。

    赤水河也作美酒河,在旁静静流淌,河面雾气升腾,与对岸的贵州习水镇遥相呼应。我才发现四川的郎酒厂与贵州习酒厂是隔河对望,最近处不过百米,仿佛习酒的酒香会随风飘来,萦绕鼻尖。

    二郎镇街头,石板路湿润发亮,七八成的店铺皆为酒肆,木质招牌上“郎酒”“酱香”字样在雨中愈显古朴。街角的告示牌提示我:这个深山小镇,竟是四川十强镇!年产值过百亿!

    镇上行人不多,偶有老者撑伞慢行,孩童在檐下嬉戏,空气中弥漫着酒糟与泥土的混合气息,令人心醉。

    我在一家小酒肆的屋檐下避雨做短暂喘息,檐角滴水叮咚,似山间清泉。我掏出地图,思索下一步:是过桥直奔习水走国道?还是南下走山路去仁怀,探访茅台镇的酒魂?正犹豫间,酒肆的老板推门而出,他有五十出头,脸膛微红,穿着灰布褂子,笑得爽朗:“嘿,兄弟,骑车的?今儿下雨,够拼的啊!哪儿来的,要去哪儿?进来坐坐,暖和暖和!我按惯例,回答他提出的所有问题,接着说:不了,身上都是水,进去会踩脏了地板。他转身就递来一只粗瓷酒盅,盛着琥珀色的液体,香气扑鼻。我接过谢过,一饮而尽,酒液入喉,温热中带着酱香的醇厚,似在胸口燃起一团火。“好酒!”我赞道。

    他哈哈一笑,往门槛上一靠,点起一支烟,烟雾在雨帘中散开:“那是!咱二郎镇的郎酒,美酒河的水酿出来的,天下独一份!你这模样,像个走天下的侠客。以后有了名声,记得回来给咱的酒做代言人啊!”我笑着应下,觉得这山里人的热情比酒还暖。

    他指着门前的石板路说:“这儿叫二郎渡口,百年前船来人往,热闹得很。如今桥修好了,车走桥上,可老一辈还是喊这里叫‘渡口’,不叫‘桥头’。你瞧,桥对面就是贵州,近到早晨能听见那边鸡叫!”他又眯眼打量我,问道:“你是过桥去习水,还是往南跑仁怀?仁怀那可是茅台的地盘,酒香十里!”我顺势打听去仁怀的乡道路况,他摆摆手,语气里透着自豪:“放心,我们四川村村通,全是水泥路,平整得很!沿途山清水秀,竹林稻田,雾里看花,比走习水的国道去贵阳美多了。就是雨天路滑,你骑车悠着点。”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什么,回头从柜台上抓了把炒瓜子塞给我:“拿着,路上垫垫肚子。二郎镇这地儿,因郎酒厂才把镇政府设这儿,算工业中心。可要说热闹,还得去山上的复陶村,那儿老街古巷,逢集更热闹!”我谢过他的好意,磕着他递来的瓜子,酒意微醺,望着雨中的赤水河,心头已有了决定:南下仁怀,走乡路,去追寻这美酒河的山青与酒香。

    我盘算着距离今天能吃上枇杷还有50公里,我得出发了。短暂休整后,我收拾行囊,跟店老板挥手告别,冒着逐渐变大的细雨朝复陶村方向进发。行至半山腰,回望身后,二郎渡口的大桥在雾中延展,仿佛通向另一个桃花源。